宁静优雅的生命之舞--读董晶的《远离故乡的地方》 ■作者：丰云（中国）

《文舞霓裳》文学专栏  第402期

【作者 丰云】德州学院文学与历史文化学院教授，文学博士，从事华人移民文学研究，先后出版《新移民文学：融合与疏离》《漫游在第三空间——新世纪以来新移民小说的主题嬗变》。

美国华人移民作家董晶的短篇小说集《远离故乡的地方》，宛如秋日阳光下的一碧清波，在波光粼粼中映照着的是作者着意捕捉到的华人移民群体不同人生阶段的几桢悲喜定格。整部小说集包括13个短篇，细读可知，这些短篇明晰地呈现出移民群体人生的阶段性。比如首篇《绿皮火车上的相遇》和末篇《那年，他们相遇》，以及《纸灰》《当太阳终于透过云层》，都属于印痕深刻的青春记忆。《心事》《人在天涯》《夕阳下》是独属于老年移民群体的烦忧。《远离故乡的地方》《天使的黎明》《玛丽安娜的礼物》《伴着爱穿越恐怖阴影》《康乃馨与百合花》和《实验室的风波》涉及的则是典型的移民文学主题，即在异域生活中的文化冲突、挣扎求存和不同族裔之间的共处，文中的人物都处于人生的青壮年时期。由此，这些篇什组合在一起，如同挪威画家蒙克的《生命之舞》，青春的梦幻、壮年的蓬勃与老年的忧戚共处一个画面之中，色彩丰富，布局错落，形成一个优雅和谐的整体。

在这些作品中，我尤为欣赏《心事》《人在天涯》和《夕阳下》这几个作品，因为它们的书写角度在新移民文学中是不太多见的。纵观新移民文学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到，绝大多数作品偏重书写华人移民在移居国的奋斗历史，长于诉说奋斗过程中的悲欢离合和成功失意，故事常常结束在主人公的中年时代。这应该是跟新移民作家群体开始创作的时间以及他们各自的生命历程有关。如果说新移民文学一直都是在书写华人移民群体的生活进行时，那么，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出国潮开始，早期出国并留居的那一代华人移民，当下普遍已经进入或即将进入退休状态的生活，他们的文学书写是否也应该开拓新的题材呢？

在此语境之中，阅读董晶的这几篇作品，更可以见出作者的敏锐省思。《心事》中的主人公的老王，在59岁时遭遇公司裁员，本来小康的中产阶级生活顿时陷入窘境，家庭的医疗保险、儿子的大学学费、房贷和各种税费，都成为难以承受的沉重负担。而在这样的年纪，即便出身清华大学和麻省理工，依然无法让他找到合适的工作。强烈的焦虑引发了老王脑梗住院。最终，老王在故国旧友的帮助下，在一家美国的中资公司再次就业，解决了生活的危机。小小的一段生活插曲，却浓缩了华人移民在不同国度之间的生活辗转与复杂心绪，也照见了中国的发展与进步。《夕阳下》的主人公吕竟竟与挚友罗小燕、李丹华等人在青年时代就结下友谊，又先后赴美留学并留居。如今她们年过七旬，都已经退休，更成为联系紧密、互相慰藉的朋友群。吕竟竟的女儿生活顺遂，但与父母之间相距遥远，情感疏离；罗小燕的女儿身患重病，即将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李丹华两次离异，唯一的儿子也英年早逝，如今与欧裔男人同居。她们各自都面对着一些老年人特有的精神与生活困境，而且，这些人生难题并没有什么解决之道，因为这是生命中不得不遭遇的痛苦，唯有自我调适，相互扶持，在夕阳的余晖中收拾心情。《人在天涯》的主人公露西46岁才移民美国，为的是寻求一段新的爱情与婚姻。但是爱情的美好是短暂的，婚姻仅仅持续了三年多就遭遇背叛。但露西靠着自己的努力，依然在美国扎下根来，过上了稳定的生活，也原谅了忏悔的前夫。但60岁的女人也依然需要情感的滋养，因此，当露西在老年公寓中与前夫再度相逢时，她选择了重新开始。这些作品，展现的都是在退休前后的美国华人移民的生活，无论是工作和爱情的失而复得，还是亲情友情的温馨与伤痛，都是极为接地气的，素朴真挚，没有浮夸与造作，显示出作者观察生活的细腻与记录生活的及时性。

董晶的写作中，一般很少大悲大喜的浓烈情绪，文笔较为清淡优雅。《远离故乡的地方》中这些短篇作品，在书写青春爱情时，轻灵活泼；描摹人生奋斗时，沉稳冷静；抒发老年心绪时，则宽容平和。作者赋予这些人生的片段不同的瑰丽色彩，给读者绘就了一幅意蕴深刻的“生命之舞”。

【董晶 简介】医学硕士。文学作品发表于国内《人民文学》《芳草》《文学时代》《香港文学》《广西文学》《百花洲》《红豆》《陕西文学》，香港《文综》《人民日报海外版》《世界日报》《侨报》，洛杉矶《中国日报》等。小说、散文入选十几部文选和文集。长篇小说《七瓣丁香》2015年由上海远东出版社出版。短篇小说集《远离故乡的地方》2024年9月由中国华侨出版社出版。在网络和报纸发表诗歌。曾获小说散文奖。